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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

06/11/2019

明報 | D05 | 時代 | 三言堂 | By 張文光

中英劇團的《人生原是一首辛歌》,寫盡陳歌辛的美麗與悲涼。

美麗是他的歌,早逝的生命,二百多首歌,傳唱華人世界,旋律歌詞深入人心,恍如中國之音。

《永遠的微笑》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《薔薇處處開》《花樣的年華》《恭喜恭喜》《夜上海》《前程萬里》……時代遠去,但愛情、春風、冬天、盼望,人生的悲歡不會過時。

周璇、姚莉、李香蘭、龔秋霞、白光、白虹,上海的名歌星,將他的歌唱遍中華,但歌曲的美好,敵不過革命與戰爭的無情。

抗日的烽火、戰後的黑暗,讓陳歌辛坐過日本與國民黨監牢,更被迫屈從於汪精衛政權;中共解放給文化人希望,他放棄香港的安逸,與妻子回到新中國,渴望寫更多的歌。

但革命容不下愛情、玫瑰與春風,風靡上海和香港的歌,成了腐蝕人心的「黃歌」。

他的歌暗啞了,一場反右運動,沉默無言的陳歌辛,湊數打成右派,歌譜全被燒了,送往安徽白茅嶺農場勞動改造;大躍進一個寒冷的清晨,飢寒交迫的陳歌辛,停了呼吸,無聲無息告別人間。

上天還算眷憐陳歌辛,離世前,竟在農場的大喇叭,聽到兒子陳鋼的成名之作: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小提琴曲。

剎那之間,屈辱之身,狂喜之心,音樂之魂,悲欣交集,讓他疲倦的靈魂,懷着永遠的微笑,走向音樂的天國。

《人生原是一首辛歌》劇終,《永遠的微笑》與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的歌樂響起,父與子,生與死,重逢於天地舞台。

那是音樂人最美妙的夢,天長地久,萬水千山,歷盡劫波,音樂永恆。

(觀劇•上)

張文光 cheungmankwong@ymail.com 隔兩日見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