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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台上的Fusion菜

29/11/2016

不經不覺,二○一六年也進入尾聲,寫稿之時想到,原來未來兩個月內,有幾個演出都有自己參與。過去大半年,自己都在看同行的作品,忽爾就踏入自己期待朋友來看戲的日子。不如就趁這裏的篇幅,說說這些吧。

執筆之時,人在台北,正隨一舖清唱《大殉情》的團隊到此參加《香港週.台灣》,十一月二十五日及二十六日,在臺灣戲曲中心小表演廳演出。《大殉情》是個無伴奏音樂劇,首演於二○一四年,全劇樂曲,既有改編前人經典名曲,也有我們新寫的歌,概念來自老拍檔高世章,他也身兼作曲,一舖清唱的藝術總監之一伍宇烈做舞台導演,我則負責編劇和歌詞。這次台北之旅,算是「重演」,而恰巧在台北演完後,十二月九日至十一日會再度在香港的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演出,待高山劇場演畢,旋即就在十二月中,到汕頭大學演。近年,香港的戲劇頗多向外拓展,對我來說,《大殉情》從無到有,我也參與頗多,所以它能往外走,多少我也頗為上心。而這次「重演」,一口氣牽涉了台、港、中,也是比較有趣的。

首先,我們三個主創,的確為這次重演討論過到底要怎樣照顧香港以外的觀眾。那時,汕頭的演出還未有定案,台灣《香港週》的邀請則實然會發生。我們都覺得,戲中穿插的廣告應該有「因地制宜」的空間。於是,我就做了一番資料搜集,為了更為集中和準確,我還跟台灣的朋友打聽那些家喻戶曉的廣告。多得有網絡,不少電視廣告都可以在媒體網站上找回來看。不少都非常有趣。我抽取其中某些元素,跟現成戲裏已經寫了的廣告摻在一起,寫了幾段,交給世章和宇烈看,期間我們試讀了幾遍。我在想,《大殉情》來自香港,既想平衡地域差異,也想保留一些「香港特色」,目前做得如何?還有待在台北演出之後,再加琢磨。

尤幸,九月份之時,伍宇烈跟我,夥拍一舖清唱及《大殉情》的部分演員,在台北的人聲合唱「據點」A House,做了次演前座談,跟台北的觀眾先熱身見面。在那座談上,我們選唱了部分戲中歌曲,還用粵語演出了戲中的一個「廣告」──「無涼液」,現場觀眾悉皆莞爾,倒增強了我的信心。

其實,《大殉情》可以撥入哪一類型的舞台演出?「音樂劇」裏有種類型叫「Revue」,類似歌舞秀,沒結構完整的故事,整個演出都是圍繞着某個主題去推進發展。

《大殉情》以「殉情之偉大」為主題,以「歌唱比賽」為形式,貫穿起文學及歷史上的殉情個案,寫那些殉情人物競逐大獎,觀眾就像在看綜藝節目。分別只是,電視上的綜藝節目有炫目的影音,《大殉情》靠的是九個演員的一張嘴,一切的音樂音效獨白對白就慢慢在台上湧現。尤其是合唱指導趙伯承在排練場以至在劇場的技術綵排,他對演員的聲音要求細緻得像音樂演出。潮流興「Fusion」,也許《大殉情》也是一道舞台上的Fusion菜,是音樂劇、合唱隊、舞蹈、形體的綜合呈現,難以用單一的標準去量度它吧。

我相信世章跟我寫的時候都是肆無忌憚的。現在回頭看,這個戲彷彿就是結合了我們一些成長時代的文化痕迹。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香港,凝聚於那首以梅艷芳和張國榮歌名串起的《孤身女流》,我自己讀文學史時的臆測,則在屈原一章節裏,盡情寫就,即使世章笑言不太喜歡《梁祝》協奏曲,但他將《梁祝》一曲混搭E.Grieg的歌劇《培爾金特》的片段,就玩得十分過癮。

緊接《大殉情》的,就是中英劇團的《巴打修女騷一SHOW!》。這是翻譯自外百老匯的音樂劇《Nunsense A-Men!》,由我翻譯歌詞和劇本,張可堅導演。無巧不成書,就在不久之前,劇場空間就演了一齣修女音樂劇──《喜靈洲修女之帶着矛盾去葡京》(《Nunsensations!》)。不少朋友都問我,《巴打修女》是否「帶着矛盾」?在紐約的劇場朋友知道香港這段時間有兩齣「修女」音樂劇上演,都笑說香港人竟然對這個題材如此熱衷。其實,早知如此,兩個劇團的市場營銷當初大可一起弄些噱頭,例如「教友套票」之類,哈哈。《巴打修女》跟《帶着矛盾》當然是兩個戲。

話說編劇Dan Goggin創作(劇本曲詞)了音樂劇《Nunsense》,劇情講修院修女集體食物中毒魂歸天國,死剩的幾個修女,加上院長就一起義演籌募殮葬費。劇中各個修女在籌款表演上施展渾身解數,同時也剖白自己的心路歷程。當然,箇中不乏烏龍百出的片段,也有感性的時刻。《Nunsense》大受歡迎。百老匯就是這樣,難得你捕捉到一條好橋,賣演出版權都夠過癮,再過癮者就是衍生周邊的產品,又或者再繁衍續集。

據說,《帶着矛盾》是《Nunsense》眾多續集裏的其中一集。而《巴打修女》呢?我覺得就是《Nunsense》的「周邊產品」。《Nunsense》講五位修女籌款嘛,於是五修女改由「男演員」來演出,變成《Nunsense A-Men!》,注意「A-Men」一字正是一語雙關。由「男演員」穿起修女袍,演烏龍百出的戲,在歌舞秀之上再加多一層「小丑戲」的色彩,這種「周邊產品」也算是頗有智慧的。所以,《巴打修女》其實就是《帶着矛盾》的第一集,且由男演員去演。

中英劇團這次演出《巴打修女》,保留了原著的美國背景。我覺得導演張可堅這選擇也是合理。因為編劇好像藉這個戲,向觀眾展示修女有趣而親切的一面,更可能是跟觀眾飽餐一切美國流行音樂的盛宴,如福音歌、騷靈、爵士,甚至踢躂舞等等。我這是翻譯,也像走平衡木,希望既能點染當中的美國文化,同時又能令香港當代觀眾易於消化。說實在,這次翻譯我也戰戰兢兢,為了好好準備,我六月已譯畢全劇,中英劇團還特別安排了一次團內圍讀,好讓我知道大概效果,然後慢慢修訂。近日排練,副導演張志敏更不時跟我聯繫,微調細節。在此真要感謝他們團裏上下的悉心安排。

其實同期,我還有另一齣譯詞舊作──《仙樂飄飄處處聞》,以新的卡士在屯門大會堂演奏廳重演,想現場聽拙譯粵語《Do-Re-Mi》者,不妨去看。而二○一七年一月,世章和我的另一齣音樂劇《頂頭鎚》,會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重演。這次會用現場樂隊伴奏,詳情有機會再談。